他转而唇角一勾，又尽是乖戾之气。

“年轻人就是觉好！倒头就睡！”

姜云禾无视她的揶揄，整理了衣衫准备下车。

裴承璟先下了车，姜云禾掀开帘子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在眼前。

身形微顿，姜云禾立马明白他这是要扶她下马车。

她不想扶着裴承璟的手下马车，自顾自提起裙摆准备下去。

裴承璟却轻咳一声，眼睛瞟向宫门外站着的引路公公。

姜云禾立马会意，皇宫内外，耳目众多，她与璟王新婚燕尔，外人面前怎么也要装出夫妻和顺的样子。

朱唇轻启，贝齿微张，甜美一笑。

“王爷！”

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手掌。

裴承璟接过手掌轻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。

宫门外的公公见此捂嘴偷笑。

璟王与璟王妃果真佳偶天成，十分恩爱。

两人都下了马车，王公公迎上来行礼道：“王爷王妃，请随奴才来！”

姜云禾悄悄拿着帕子，不露痕迹地把裴承璟扶过的那只手，擦了又擦，险些擦掉一层皮下来。

他的这双手，在自己独守空房的时候，牵着那个小妾的手，游园赏景。

在自己难产的时候，拥着昭贵妃入怀。

脏得很！

仁寿宫内，太后满头银丝，不饰钗环，身着一身深青色西番莲花纹锦衣，手拿佛珠坐在高位上。

姜云禾和裴承璟行完大礼，便坐在一旁同太后闲聊。

太后看着姜云禾，目光幽深，这定远侯的女儿今日打虽是素雅，却依旧看得出十分标致，一举一动皆是沉稳识大体的模样。

于是语重心长道：“璟王妃，如今你已如愿嫁给璟王，还望你日后尽好分内之责，为皇家绵延子嗣。”

她的这个孙儿从小命不好，他的母妃生下他不到半年便突发恶疾撒手人寰，宫里传言纷纷，说他不祥，克死了母亲！

可怜半岁的奶娃娃，皇上也不喜爱他，养在皇后膝下十四年才得以立府别居。

皇后又是有亲儿子的，自然待他不甚亲厚。

对于这个孙儿，太后更多的是怜悯。

姜云禾脸上扬起淡淡笑意，缓缓起身，柔声道：“臣妾谨遵太后教诲。”

看着姜云禾在太后面前的顺从，裴承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。

他想起昨天晚上她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，气鼓鼓地怨自己来得太晚的样子。

想起今天早上碰见她仰起脸让他打，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。

他的眼眸不自觉地眯起来打量她。

这个女人，到底有几副面孔？

哪一个才是真的她？

太后满意地点点头，赏了一匣子珠宝钗环。

两人从仁寿宫出来，便直奔皇上的承庆殿而去。

姜云禾记得，新婚五月后，先帝驾崩，举国哀悼。

现下，只有五个月的时间，贤王便会继位了。

大皇子二皇子皆是皇后所出，大皇子早夭，先前立下的太子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。

不过太子已经在去年的秋猎中意外失踪，朝中众人纷纷猜测，太子很可能已经遇害。

可怜皇上刚刚失去他最为疼爱，又一手教养长大的太子，现下还被逼着再立储君，难怪急火攻心，不过五十岁就驾崩了。

承庆殿外，江公公一脸惶恐地拦住两人。

“王爷和王妃这时还是不要进去得好，皇上正在生气呢！”

姜云禾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，离大殿更近些，竖起耳朵仔细一听，承庆殿内果然动静不小。

“你们一个个都逼着朕立储，可是我的聿儿，他刚刚失踪不过半年，尸首都没找到，你们便说他死了，你们难道不是在剜我的心吗？”

皇上的声音似带着一些哭腔，老来丧子之痛，常人都难以承受，何况皇上失去的，是他寄予厚望的太子。

高座下的三位大臣连忙跪下，眼见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他们就是拼死也要劝解皇上早日立储。

“皇上，立储乃是国本，眼下朝中人心惶惶，已为立储只是起了不少争端，皇上还是早下决定为好啊！”

“你们……咳咳咳……”皇上一时急得咳嗽。

“你们说我的聿儿死了，逼着我立储，言外之意，我也快死了是不是！”

三位大臣顿时把头重重磕在地上。

“微臣不敢！请皇上明鉴！”

皇上将眼里的怒气又压了回去，沉声道：“那你们说说朕立哪个皇子为太子合适？”

两位大臣对视一眼，道：“皇上余下的五位皇子中，三皇子信王，四皇子贤王，六皇子璟王，都可堪当大任！”

许尚书却说道：“微臣觉得信王和贤王更加老成，更为合适，还请皇上尽快决断！”

贤王？信王？

聿儿失踪才多久，他们竟这样急不可耐了么？

皇上听完，把书案前的茶杯一下掷了出去。

“哐当”一声，茶杯应声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