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理的盛夏总是燥热,瓦蓝的天边点缀着几团疏淡的云,烈日晃得刺眼,连带着吹来的风都是燥热的。
正值中午,骄阳高悬,季眠正躺在南风小院里的懒椅上小憩,刺眼的阳光被头顶的那棵百年黄角树削减了大半,透过树梢枝叶的缝隙洋洋洒洒的漏下来。
一阵带着暑气的微风吹过来,将盖在脸上的书掀开几页,唰唰作响,季眠抬手把书拿下来,缓慢又困倦的睁开眼睛,对着墙角新开的洋桔梗出神。
“季老师——”
一道由远及近的声响将季眠的思绪稍稍扯回来,还没等她出声答应的时候,来人又高声喊了一声。
“季老师,你在不在家呀!?”
“哎!”季眠从懒椅上起来,应了一声,“我在呢。”
“哎呦~~”花大婶抬脚跨进小院,脸上堆满了笑意走到她面前,“我还以为你不在呢,刚才喊了好几声也没答应。”
季眠笑了一下,略显尴尬道:“不好意思啊,可能是我刚刚在睡觉,没怎么听见。”
花大婶笑着摆了摆手说:“没事没事,就和你开个玩笑。”
“你下午还要不要去上课啊?”她又问。
“不用。”季眠说,“我早上已经上过了,下午休息。”
“那正好!!”
花大婶说着拉着她往外走。
“花大婶,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?”她问。
“今天村里阿壮结婚,我带你做客吃饭去。”花大婶停下来看着她说。
季眠慢慢抽回手,说:“人家也没邀请我,我去……不合适吧。”
“怎么会没有请你!?”花大婶重新握住她的手,“阿壮他妈说啊,昨天来找你的时候,你不在去上课了,叫我今天叫上你一起去。”
“哎呀~~走嘛走嘛,你不要不好意思,你这都来了半个多月了,除了上课就是闷在屋里,这样可使不得,会憋出病来的。”
一句话说完,花大婶已经拉着她走出小院了,完全没给季眠拒绝的机会。
季眠被她拉着走了几步,还是觉得不太妥当,“那……要不要带什么礼物啊,总不能这么空着手去吧?”
花大婶头也不回的牵着她走,边走边说:“不怕不怕,你是小院的客人,又是学校的老师,不用带礼物,去了也就是添双碗筷事情。”
“……那好吧。”
两人赶到的时候,酒宴已经开始了,云理民风淳朴,木质桌椅在两边整齐摆放,中间留出一条小道。
今天天气晴朗,太阳很大,上方拉着遮阳网,遮了一半的烈日,大锅里炖着菜肴,乡亲们围坐在桌前,欢声笑语,其乐融融。
桌子几乎都被坐满了,季眠刚来不久,是个外地人,一米六几的身高,身着一腰玫瑰碎花吊带裙,外搭一件酒红色荷叶边开衫,她长得漂亮,很瘦白的发光,无论在哪里都很惹眼。
她一进院子,里面人的目光就会无意识的往她身上瞟,季眠手指微蜷,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。
花大婶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村长招呼着去端菜了。
正当季眠还在风中凌乱的时候,前方有人朗声喊了她一声:“季老师,来这里坐!”
季眠闻声,下意识的抬眼望过去,对上沈文川的视线。
沈文川朝她招了招手,便起身走过来,笑着说:“季老师,去那边坐吧。”
“好”季眠点头答应,“那麻烦了。”
一坐下来,沈文川就推了一杯水过来,“菜还要一会儿,先喝点水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季眠捧着纸杯,喝了两口。
他们这桌坐在边上,所以上菜很慢,头顶的遮阳网几乎没起什么作用,中午的太阳很大,不到一会就火辣辣的照在身上。
桌上都是当地人,季眠有些不太能听懂他们说话,只能小口小口的喝着手里的水,时不时又盯着某处发呆。
沈文川看她杯里的水逐渐见底,笑着问:“我给你添点水吧?”
“啊?”季眠回神,望向他,“不用,我自己去吧。”
“好吧”沈文川顿了下,抬手给她指了指位置,“那边水壶里有热水。”
“好。”季眠抬头看了一眼,她其实就是想起来走走,太阳这么大,就这么坐着,头晒得很晕,浑身都是汗。
她起身,低着头还没往前走几步,就撞上了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,手里的杯子也没拿稳,仅剩的那点水全部洒在了来人的身上。
季眠一惊,下意识的抬起手擦着他身上的水,一边道歉:“不好意思啊,我……”
在抬头对上视线的瞬间,脱口而出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咽喉。
沈郁面无表情的垂眼看着她,眼底无波无澜。
沈郁生的高大,肩宽腿长,季眠站在她面前只到他胸口的位置。
季眠怔怔的凝望着他,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,一时之间忘了呼吸。
他几乎是没什么变化,还是熟悉的模样,沈郁穿着一身黑色伴郎服,显得整个人颀长笔直,小麦肤色,黑色短发。
他眼神深邃,眼睛大而有神,双眼皮眼角很明显上扬,眉眼间有颗痣,鼻背直挺线条英气硬朗,不笑的时候有种极具野性的冷感。
“看够了吗?”眼前的男人冷漠问道。
“不够。”季眠直勾勾的盯着他,下意识道。
“………”
沈郁貌似没料到她会这么说,似笑非笑的冲她挑了挑眉。
季眠回神,眸光微闪,出声为自己辩解,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话已经说出口了,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信服力,她低下头,脸红了一片,半晌才轻声说了句:“抱歉。”
她脑子有些乱,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,沈郁也一直堵在她面前,季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,抬头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,甚至不敢抬头看他。
季眠开口打破僵局,说话都开始不利索,“我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把话说完,不等他回答,就直接转身走回去了。
“表哥??”没坐一会儿,身旁的沈文川突然站起身开口,“你回来了?”
“哥?”
季眠疑惑,顺着沈文川的目光看过去,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又迅速低头。
沈郁看了她一眼,短促沉闷的“嗯”了一声,抬脚走过来站在桌子前,说:“我可以坐在这吗?”
季眠心头一紧,仍旧低着头不出声。
许是沈郁的气场太强大了,沈文川想也没想就坐到另一个凳子上,直到他在自己身边坐下,季眠脑子还是乱的。
沈文川笑了笑,看向季眠道:“季老师,这是我表哥沈郁。”
说完,又看向沈郁,“哥,这是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,南风小院的租客。”
“季、眠”
季眠低着头没敢看他,沈郁扯了扯嘴角,偏头看向她发红的耳根,一字一句道:“我记住了。”
听到这,季眠心一颤,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他也说过同样的话,好像连语气都一样。
少年眉宇间的少年气就像夏夜的晚风,不带任何杂质的,轻抚她心里的那片山岗,温柔而又纯粹,他垂下的眼眸里,像是沉溺着漫天星河,他唇角微弯。
“季眠,我记住了。”
等她回过神的时候,沈郁已经转过头和桌上的其他人聊天了,菜很快就上了,
“阿郁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对面的秀莲婶笑着问。
沈郁用余光瞥了一眼埋头吃米饭的姑娘,说:“今天早上。”
“有没有交女朋友的呀?”秀莲婶又问。
沈郁说:“没有,不着急。”
“还不着急呀~年纪也老大不小喽。”
说到这,她突然话锋一转,看向季眠,问:“季老师来咱们乌溪村多长时间了呀?”
季眠抬头,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,懵懂的“啊”了一声,好一会儿才含糊道:“差不多半个月了。”
“你准备住多久?”秀莲婶有意闲聊。
季眠说:“半年。”
“那还挺久的哈。”
“嗯,对。”季眠不太会聊天,干巴巴的回了句。
桌上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,秀莲婶突然没由头的问了句:“那有没有男朋友的呀?”
沈郁闻言,夹菜的明显顿了一下,也跟着偏头看向她。
“……”
不知是热还是害羞的缘故,季眠脸上泛起一层红,沉默了半晌,才轻声道:“还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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