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夏胆战心惊地陪着谢辛夷到了谢煜的书房门口,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,“小姐,奴婢知晓你做什么事都有你的道理。可待会儿在相爷面前可的时候千万别跟他对着干,毕竟这里不比李府,万一你惹他动了怒的话,他对你动手怎么办?”
谢辛夷点了头,“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言罢,她便进了书房。
半夏心中仍是担忧不已,不禁回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赵羽赵青兄妹,心中方才稍安。他们两人代表着荆北王,相爷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他一些面子的。
她之前还觉得赵璟行是个讨厌的冷面煞神,完全没有想到如今在这个京城第一个谢辛夷的竟然是他。
半夏的想法很简单,谁对自家小姐坏,她就讨厌谁。谁待自家小姐好,她就尊敬谁。
所以日后若是再见荆北王,自己理应对他他打心眼里尊重一些才是。
谢煜听见了谢辛夷进屋的响动声,抬头看了她一眼,声音低沉,“我这一帖字还没有练完,你先站在那里候着。”
谢辛夷依言站在了原地,目光往四周扫了扫,这书房跟她上辈子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大的改变,除了少了那两幅《松海图》和《荒山秋意图》。看来他终究没有按捺住心底的疑虑,已经在私底下找过绘画大师做过鉴定,现在彻底相信之前挂在书房里的画作是的确是赝品。
虽然上辈子她跟自己这个父亲并不亲厚,但毕竟还是在相府待了好几年,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。他工于心计,为了利益可以欺骗他人,却容不下别人对他有一丝欺骗。所以郭菀陪嫁的名家画作是赝品这件事,定然被他记恨在了心底。
约莫站了半刻刻钟,谢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,朝她招了招手,“听说你从小练得一手好字,那看看我写的字如何?”
谢辛夷缓缓地走了过去,低头一看,只见谢煜的字个个笔力浑厚,力透纸背,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字,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,通篇的内容竟然是陶潜的《归园田居》。
这样一个喜欢玩弄权谋想登高位的人竟然写着向往归隐生活的文章,实在是让人觉得讽刺极了。
“父亲的字颇有颜公柳卿的风骨,女儿的字不过是比一般人的字娟秀了一些,比起父亲来自然实在是望尘莫及。”
“我刚才翻过你之前抄写的经书,你的字笔精墨妙,哪怕是放在我的字面前也不会差多少,所以望尘莫及四个字你说得不违心么?”谢煜看向她,双眸微眯,声音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之意,“辛夷,我是你的父亲,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说几句真心话。”
“真心话?”谢辛夷抬眸,神色平静,“女儿倒是敢说,父亲敢听吗?”
谢煜脸色微变,旋即恢复如常,“你可以试试看。”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个大女儿放在心上,只想着能让她代替寄予厚望的云姝嫁给荆北王便好,可她在回来的这短短时间内所展现的能力让他颇为意外。
她,的确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很多,往往聪明的人是一把双刃剑。若是用得合理,便会是一把利器,若是用得不合理,便会伤了自己。
谢辛夷淡淡道,“祖母刚才是装病,大概是想借着这样的由头让父亲重罚我,以平息她心中的怒火。”
谢煜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,“我不瞎也不蠢,自然已经看了出来。否则的话,现在如何会与你和颜悦色地说话?”
谢辛夷接着道,“母亲和四妹妹不喜欢我,总是欺负我,我也不喜欢她们。”
谢煜依然是之前那副神情,“还有呢?”
“父亲若再不从严治家,谢家迟早会颓败。”
此言一出,谢煜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,眸色阴沉得可怕,“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吗?”
“当然知道。”谢辛夷回答,“但忠言逆耳利于行,更何况是父亲非要女儿跟你说真心话,女儿自然是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。”
谢煜强压住心中的怒火,“缘由。”
“祖母目光短浅,母亲能力有限,长兄资质平平,这一切还不明显么?”谢辛夷道,“父亲,就算你再怎么有才华有抱负,有这样一群人拖着后腿,如何痛快前行?”
就算谢煜不想承认,但谢辛夷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。
这些年来,他又何尝没有在私底下仔细地想过这些问题?
但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,一个是他的嫡妻,还有一个是他的嫡长子,就算他再怎么失望,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,他除了尽量让大家面子上好看外,别无他法。
而谢辛夷今日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,彻底把一切都剖出来给他看。
谢辛夷突然笑了笑,“不过幸好府上还有二妹妹,谢家仍是有大好的机会。”
谢煜的目光猛地凛冽起来,“你说什么?”
“二妹妹容貌倾城,古琴之艺精妙绝伦,舞姿亦是天下无双,而且饱读诗书,性情也温和善良。像她这样的妙人儿,只要有那么一个机会,母仪天下是迟早的事情。”谢辛夷道,“如今长兄大概是指望不了的,父亲把谢家的希望放在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”
谢煜警觉地盯着谢辛夷,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看了个明明白白。她既然如此聪慧,又怎么可能是任由摆布之人?
她从滇南回来,定然有所图谋。
谢辛夷反问,“父亲,你别告诉我你没动这样的心思?”
谢煜深吸了一口气,问,“你从滇南回来到底带了什么样的目的?”
“父亲想让女儿顶替二妹妹嫁给没有登基指望的荆北王,保住二妹妹这步好棋,女儿就回来了呀。”谢辛夷淡淡道,“只不过女儿这么听话,父亲是不是也该给女儿一些承诺?”
闻言,谢煜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,只有她有所求,日后才好掌控,“你想要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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