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店周围空着的铺子竟然不可思议的在半月里相继租掉了,经过轮番吵闹的装修,争先恐后的要开起张来。曼芝近水楼台占了先机,和李茜经过一轮争取,把附近几间铺子的开张花篮的生意都揽了过来,于是兴兴头头的忙起来,这天因为人手不够,特意把小三也叫了来。
小三长得黑而粗壮,话不多,人挺老实,做事还算踏实。职高毕业后,一直没找到稳定的工作,所以到处兼差混日子。他一听是来插花篮,木讷的抓了抓头皮说:“这不是女孩子干的嘛,我粗手大脚的可不会。” 曼芝笑着说:“没什么难的,你按我说的做就成。” 好在开张花篮完全图个热闹,并不需要艺术含量,三个人很快得心应手。 这天天刚蒙蒙亮,三个人就在店里会合了,有家干洗店今天开张,订了六只大花篮,忙到七点三刻,总算赶完了工。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把花篮送过去,道了贺又回到店里,曼芝听说他们俩为了赶时间都没吃早点,于是掏了钱让李茜去买了来吃。 到八点二十八分,爆竹和鞭炮炸的山响,给枯燥的夏日频添了几分喜气,李茜和小三跑出去看热闹。 曼芝因这两个小的最近干活卖力,也就由他们去了,自己将店堂略微收拾了收拾,便用电水壶烧开了一壶水来泡茶喝。 她爱喝菊花茶,四季不断。从罐子里捻上几朵,扔进透明的玻璃杯,然后缓缓的将热水倾注进去,眼看干瘪枯黄的花干受着清水的滋润一点点的舒展开来,最终脱胎换骨,蜕变成朵朵灵动的活花,在水中飘摇,散发着特有的香气。犹如一次涅磐后的重生,她便觉得连此刻正绽放得娇艳欲滴的鲜花都比不上它美。 坐在店堂一角打量四周,曼芝的心里不是不充实的,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求这样一种充实的感觉,可以把心里填满,挤掉那些乏力而难过的记忆,让自己每天睁开眼睛,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。 手指不断的摩梭玻璃杯壁,微烫的热度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,她并不渴,但每天仍要泡菊花茶,已经养成了习惯。她用另一只手撑着头颅,先还盯着敞开的玻璃门外,在暑气逼近前的早晨,她一定要开了门窗,换一换空气。渐渐的眼皮也微垂下来,起得太早,此时真有些乏了。 常少辉走进来的时候,脚步很轻,待曼芝感到异样张开眼睛,他已经立在自己跟前了。 曼芝有些不好意思,赶紧站起身来,在客人面前显得自己这个老板太过漫不经心了,同时又有些意外,这个钟点很少有客人光顾。 “早啊,常先生。”她微笑着搭讪。 常少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说:“今天上午没什么事,本来想睡个懒觉,结果让鞭炮闹醒了,再也睡不着,于是下来转转,怎么就你一个人守着?” “赛福特干洗店开张,他们出去看热闹了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”曼芝淡淡的解释。 常少辉在店堂里闲庭信步,目光时而掠过鲜花,时而扫过摆饰,他不像在挑选商品,倒像是在做着某种鉴赏。 “为什么会取这个店名?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?”常少辉忽然问。 曼芝正思量着他会挑个什么,冷不丁听到他这样问,怔了一怔,缓声道:“没什么特别的,纯粹是因为喜欢。” 常少辉回过头来看她,曼芝站在收银台旁,胸前系着印有花店标记的围裙,长发松散的拢在脑后,一张圆柔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笼罩着朦胧的笑意,眼神却是冷的,仿佛有化不开的冰结在里面,他们相距不过两米,他却觉得她离自己那么远,虽然她的态度是柔和的,常少辉很奇怪的想起一句话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,只是静静的各司其事,常少辉最后终于挑了一幅画,尺寸很大,拎在手里很有些份量,曼芝便说,“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罢,顺便可以帮你把画钉起来。” 常少辉无可无不可的点头,在曼芝递过来的一张卡上写下自己的地址。付钱时,他的头偏的过了点儿,不经意瞥见电脑旁立着个相框,曼芝搂着个细眉细眼的小女孩甜甜的笑着。他很是意外,忍不住又瞟了曼芝一眼,她正低头认真的核对,脸上是一丝不苟的神情。 常少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:“那是你的女儿?” 曼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,脸上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,“是啊。” “多大了?” “今天六岁。” “哦……长得真可爱。” “谢谢。” “……你好像结婚很早。” 曼芝的目光飞快的朝他一扫,常少辉看不清那里传达的信息,就听她说:“这是您的票,请收好。” 他只得接了,自嘲的笑了一笑,的确有点多管闲事了,可是这样尴尬的气氛他不习惯,所以调整了一下,又换了付轻松的口气问:“这么大的孩子,一定很调皮吧?” “还好,她很乖的。” 曼芝不禁把相框取过来,用手指在镜面上拂了一拂,常少辉注意到曼芝的眼神里有了些温热的气息。 常少辉走后,李茜和小三就转回来了。 李茜好奇的问:“曼芝姐,我刚才看到常先生从这个方向走过去。” 曼芝说:“他来过我们店了,还买了样东西。” 李茜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。 曼芝让小三帮忙把画包起来,嘱咐他十点钟时按着卡上的地址送过去。 一个上午就在忽忽悠悠中几乎过去。 小三送画回来,曼芝随口问:“把画给常先生装好了吗?” 小三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水说:“本来说要装,后来他赶时间,要出去,说等什么时候要装再打电话来。” 曼芝若有所思的“哦”了一声,总觉得这个常少辉有些怪怪的,明明几下就能解决的事偏要留个尾巴,而且他看人的眼神不似旁人那样浑噩,竟象要看到自己心里去一样,让人有说不出的别扭。 吃过饭,曼芝意外的接到上官琳打来的电话,说下了班和朋友一起来她店里挑盆景,曼芝当然称好。 可是到了傍晚,上官又给她店里来了电话,说自己来不了了,要跟邵雷去看电影《2046》。 “我把你花店的地址留给我朋友了,她说一定会去,哦,不跟你说了,邵雷在楼底下等我呢,就这样啦,曼芝姐,改日见。” 上官一阵风似的的下了楼,邵雷正坐在车里左顾右盼,见了她,眼前一亮,立刻打开了车门。 上官笑吟吟的坐进去,说:“少爷,总算答应我十件事还能完成一两件。” 邵雷不乐意了,苦着脸道:“大小姐,你吩咐的哪件事我没尽心尽力的完成?你想屈死我呀。” 上官得意的抿着嘴笑,然后又说:“本来还答应曼芝姐带个朋友去她店里的,这下可放了她鸽子了。” 邵雷便说:“你跟她打声招呼吧,大嫂做事仔细,别让她干等。” 上官白了他一眼,道:“早打过了,还用你说。对了,你大哥大嫂这一阵好么?” 邵雷道:“还不是老样子。” “你哥那个什么事件解决了?” 邵雷笑起来,“瞧你说的,什么那个什么事件呀。”他当然明白上官说的是什么,又道:“总之,他现在哪儿也不用去,还在原地呆着。” 上官嘟起了嘴,说:“你们家的事我都懒得打听,成天的折腾,依我看,也就你和你大嫂还省心点儿。” 邵雷苦笑两声,不再去接她的茬儿。 电影散了场,两人出来又找地方吃了夜宵,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,邵雷才驱车送她回去,一路上,霓虹闪烁,夜晚的城市只比白天更精神。 上官突然叫起来,“邵雷你看,那不是你哥哥吗?” 邵雷车速放得慢,听她一嚷,赶紧转过头去寻找,果然见邵云怀里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,和一帮跟他形状差不多的男人前呼后拥的从一家餐馆里走出来。 车子继续向前开,很快就看不见了。 上官愤愤的说:“你哥怎么这样啊?” 邵雷忍不住辩解,“他那是逢场作戏嘛。” “如果我是曼芝姐,看见他这个样子,一定受不了,非上去给他个耳光不可。” 邵雷飞快的瞟了她一眼,嘻笑道:“你不会是说真的吧?” 上官乜斜着眼看他,冷哼道:“你可以去试试看。” 邵雷立刻赌咒发誓,“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,你随便去问谁,我邵雷那可是对你忠贞不二的。” 上官噗哧一声笑出来。 邵雷叹了口气道:“其实,我哥心里也挺苦的,他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 “苦?他娶了曼芝姐那样好的女人,还有什么可苦的。” 邵雷迟疑着,吞吞吐吐的说:“我哥以前爱过一个女人。” 上官立刻敏感起来,“不是曼芝姐?” 邵雷点点头。 “那……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。” 邵雷顿了一顿方说:“她死了……意外。” 上官沉默了,好一会儿,才说:“即便如此,也不能把这个当作他出轨的正当理由,这对曼芝姐是不公平的。” 邵雷张了张嘴,终于没再辩解下去,有些事已经过去,当事人都不愿意再提起,他应当尊重他们,更何况,六年前发生的那件惊天动地的事,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。小说花间,八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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